2017年5月31日 星期三

所有我們看不見的 —— 讀《呼喚奇蹟的光》

《呼喚奇蹟的光》/時報出版


「我們注視的從來就不是事物本身;我們注視的永遠是事物與我們之間的關係。」— John Berger
 
 
或許觀看從來就是一種特權,讓我們到達肢體無法觸及之所;也或許,觀看是出自一種不願孤單。
 
細細地寫,穩穩地疊,準備將生命活活撕開,卻也成了一則縫合離散與碎片的故事。也許這本小說的體裁便是則隱喻,在一節一節的破碎與跳躍裡,訴說著生命如何拾回與拾獲。關於不斷消逝的當下,關於抉擇與日常,以及在惡臭裡可能迸發的花。
 
只是日子有時慢到像是不會消逝,慢到光的存在不再令人新奇。
 
奇蹟是日常。日常是我。我是選擇。但恐怕,倫理總是曖昧歧異,棲居的世界光怪陸離,而界線也早就瓦解了。我們早就被織入這荒謬的世界裡,在有限的處境裡不斷行動,做出選擇:旁觀、出手;行動、靜默。於是日子又快到像是不會休止,追到疲累不堪,令人多想放棄相信光的存在。
 
但請告訴我你在哪,我便動身。
 

2016年3月19日 星期六

隨想,夏曼

雖然不是個完全愉快的回憶,但那天下午跟夏曼・藍波安數小時的談話,也算是個難忘的經驗。

我偶爾會想起當時的畫面,在小包廂裡,他跟我說,他剛從格陵蘭島回來,要我查查格陵蘭島在哪裡,長什麼樣子。又說,不喜歡這種地方,覺得很有壓迫感。

他對漢人所投射出的那股恨意是很難言喻的,他自己也說:「我恨!」但其實我也感受得到,他如大洋的內心裡,複雜交織的各種心緒:除了防衛、迷惘、不屑,還有執著、寬宏和清澈。

當然,強加的歷史難以改寫——即便傷癒合了,疤淡去了,但當下承受的痛,永遠也不會從心裡消失。

他滔滔不絕地講著,既憤怒,又感慨:「我寫海洋文學這麼久,卻從來沒有人問過我,海底下究竟是什麼樣子?」、「我已經不指望在華文世界找到知音了。」

但其實我本來就打算問問他,你看見的海洋,究竟是什麼樣子(當然我不是在自詡,只是偶然想到的)?只是我還沒開口問,他就叫我回去你們漢人講人、講勾心鬥角的世界吧,他的世界只有海洋。

離開前他說,其實他只是想給我震撼教育,不要覺得他是針對我。他只是想讓我知道:漢人看太陽,是下山;他們看太陽,是下海,如此而已。

我一直記著這句話,我也不再輕易相信自己的眼見為憑。

那天看見法農說他不相信客觀這回事,也讓我想起了夏曼。
© As a human
Maira Gall